文/周世玲

编辑/卢伊

时隔三年，阿舒终于达成打九价HPV疫苗的心愿。

【资料图】

在深圳工作三年，她没有成功预约到九价疫苗，不得已转向接种四价疫苗。后来，她发现香港疫苗“比较实惠而且苗很多，不用担心打不上”，经咨询比较，去年赴港读书后，她选择改打九价疫苗，而因为疫情缘故，接种前两针还有优惠。

像阿舒这样赴港接种疫苗的人不在少数。有面向大湾区内地城市居民的调研数据显示，40.05%的受访者自己或亲友曾专程去港澳接种疫苗，HPV疫苗、联合疫苗、肺炎球菌疫苗均为热门接种选项，赴港接种疫苗需求长期存在。

不少人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赴港澳打疫苗的经历（页面截图）

随着大湾区建设推进，内地和港澳的人员往来与疫苗合作频繁，内地居民赴港澳接种创新疫苗、港澳居民在内地接种国产疫苗的情况越来越多见。但由于两地医疗体系不同，跨地区接种仍存在一定不便。而疫情期间香港封关，影响到包括内地人、在内地居住港人的疫苗接种。

赴港澳打疫苗需求如何解？近几年，包括“港澳药械通”在内的多项政策出台，大湾区推进包括卫生健康在内多方面合作融合，有专家建议，在政策基础上“先行先试”，在大湾区试点港澳疫苗特别接种点。

往返大湾区打疫苗的人

阿舒在2019年大学毕业前后就考虑打HPV疫苗了，保护范围更广的九价是她的首选。毕业后留在深圳工作后，2021年她尝试了一次预约摇号，但没摇中，“深圳（预约）特别难，分母太多了。”

疫苗预约不上，且距当时九价疫苗26岁年龄上限越来越近，阿舒将目光转向二四价疫苗。去年初，公司和所在社区合作组织打疫苗，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她抢到了名额，便打了第一针四价HPV疫苗。

同年4月，她收到香港理工大学的offer，准备离职赴港读书才发现，香港没有四价只有九价，余下的两针怎么打成了问题。阿舒咨询了医生，得知前后脚接种四价和九价疫苗不会产生影响，经咨询和网上查资料，她决定改接种九价疫苗，“我去读一年多，时间上能打完，就抓紧机会在香港打。”

于是，阿舒8月入学，9月便接种了第一针九价疫苗，至今三针全部接种完，“没什么强烈的感觉，比打新冠疫苗感觉还不强烈，就是手臂酸酸的。”

那段时间因为疫情，“香港比较萧条，很多商家折扣力度大”，她去接种前两针时，有学生优惠，间隔半年后去打第三针，就没有优惠了。阿舒发现，如果三针一起买最便宜，但当时担心临时有其他安排，她选择了一针针买，总计花费人民币3800多元，但这已比在内地接种便宜不少。

疫情期间，小芊用另一种方式打了九价HPV疫苗。

2019年起，小芊在内地预约HPV疫苗，但持续两年都没约到，每次抢苗都要定闹钟让她感觉“太累了”。加之她所在的城市没有私立医院可约，去其他城市抢号也有不同要求和限制，且往返疲惫，还要请假，“不希望为了这个疫苗占用我太多时间和精力。”综合性价比，2021年初，她经朋友介绍，在香港一家医院购买了九价疫苗。

疫情前，小芊有朋友曾赴港接种过，她原本也想去香港现场打，但想到“疫情之下来回不方便，那个诊所可以寄快递（送疫苗），我就选择了这个方式。”

实际上，九价HPV疫苗2016年3月在香港上市后，有数百万人赴港接种。即便后来HPV疫苗进入内地，由于年龄和数量限制，至今远赴港澳乃至国外接种的女性不在少数。运输港苗入境接种，是赴港接种九价HPV疫苗的巨大市场需求之下，催生出的疫苗灰色供应链。

小芊原本也有些担心质量和安全规范，但朋友就是在这个医院现场打的，她自己也咨询过医院，综合下来还是比较信任。最终，她花费4800元在该医院购买了三针疫苗，并让是医护人员的亲人帮忙注射。

除了九价HPV疫苗，赴港接种儿童联合疫苗也是一大热门。

在深圳定居的苏苑，于2019年有了宝宝。研究比对内地和香港的各种疫苗后，她认为“有些自费疫苗还是有必要打”。因此，除了对应月龄已打的疫苗，本着早接种早保护的原则，她在香港一家诊所订了8000多元的疫苗，包括四价流脑、六联、四痘、流感疫苗，同年10月带宝宝赴港接种。

苏苑历数：有些疫苗内地没有，或者得等到比较大月龄才能接种，比如流脑疫苗，在香港12周龄前的宝宝可以打四价流脑疫苗，而当时在内地要到6月龄时才能接种；深圳的四痘疫苗是免费的，但要按麻风腮和水痘两种疫苗分几针在不同月龄打，而香港在宝宝更小的时候就可以打，而且有四合一，只需打两针。

不过，苏苑的宝宝才打上流脑疫苗前两针，正要赴港打第三针，疫情来了，“一直以为可以去了可以去了，结果一直没通关。”

没有通关，疫苗就拖着没法打。眼见有些疫苗的接种可能会赶不及月龄，苏苑有些担心，和香港的诊所沟通后，最终除了流脑疫苗，其他疫苗她都改在深圳打，有的免费，有的则要自费接种。

而还差第三针的流脑疫苗，拖到2022年的4月，因为诊所在澳门开了分店，才得以打上。苏苑不确定推迟打疫苗对孩子是否有影响，好在医生说没问题。但原订疫苗所花费用没法退，经协商全改为打流感疫苗，每年带孩子赴港澳诊所打一次。

2021年发布的一份1102人参与的粤港澳大湾区疫苗民生需求调研报告显示，受访的大湾区内地城市居民中，40.05%的人表示自己或亲友有专程去香港、澳门接种疫苗的经历。赴港澳接种的疫苗种类中，HPV疫苗最多，比重达76.4%；其次是联合疫苗（如四联、五联、六联），有55.33%；接种肺炎球菌疫苗的有38.07%。

调研还发现专程赴港澳接种疫苗存在不便，67.54%的人感到通行麻烦，31.69%的人表示，接种后孩子的学校不认可。但也有69.30%的人认为，内地提供的一、二类苗已经足够。

除了内地居民，常年居住或定居内地的港澳居民也有接种疫苗需求。香港政府统计处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年中，有近53万名香港居民在广东，其中约33%为0-14岁，约17%为65岁或以上，存在接种需求。

前述调研亦显示，在大湾区内地城市居住的港澳人士中，部分受访者认为内地疫苗种类偏少，一些港澳地区的疫苗内地没有，且两地接种程序不同。还有71.42%的人表示，如果没有新冠疫情的影响，会选择回到港澳接种疫苗。不过近八成受访者对内地接种疫苗的便利度认可度较高，认为在内地接种疫苗很方便。

专家建议大湾区试点特别接种

当巨大的疫苗接种需求，撞上两地不同的医疗体系、疫苗审批制度和接种程序，如何破题？

近年，随着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推进，多项政策着力于大湾区公共卫生体系建设。

官方信息显示，2019年2月三方签署《粤港澳大湾区卫生健康合作共识》；2019年12月《健康广东行动（2019-2030年）》提出“塑造健康湾区”行动；2020年11月《粤港澳大湾区药品医疗器械监管创新发展工作方案》明确“在粤港澳大湾区内地9市开业的指定医疗机构使用临床急需、已在港澳上市的药品，由国家药监局批准改为由国务院授权广东省人民政府批准”，该政策被称为“港澳药械通”新政。

不过，疫苗作为公共卫生体系其中一环，并未纳入“港澳药械通”，对此，近年多位专家建言献策。如2022年全国两会期间，时任全国人大代表的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感染病中心首席专家蔡卫平建议，基于“港澳药械通”，为粤港澳大湾区内居民提供疫苗便利化接种服务。

据了解，目前相关行动正在推进中。

2023年2月，《粤港澳大湾区“港澳药械通”第二批指定医疗机构名单的通知》发布，“港澳药械通”指定医疗机构由原先的5家增至19家，其中包括深圳市前海蛇口自贸区医院。当月1日起，12周岁以上且完成新冠疫苗基础免疫程序的内地民众，可通过该医院预约赴港接种复必泰二价疫苗。公开资料显示，2月18日起，预计每周都会有赴港疫苗的批次安排。

6月初的2023大湾区（深圳）国际疫苗大会上，该院党委书记骆旭东介绍，在管理中对药品的申报、境外的采购、报关、存储、运输以及在国内的监管和使用形成一整套经验，“（为）境外疫苗进来奠定了基础，因为‘港澳药械通’暂时没有包括疫苗”。

此外，疫情防控期间，医院承接4.8万名港澳和外籍人士的疫苗接种，涵盖了30个国家和地区，经调研，81.46%在深圳工作的港澳居民希望能在深接种在港澳上市的疫苗，而出国求学的深圳孩子也有接种国外疫苗的需求。骆旭东呼吁，能否在“港澳药械通”的基础上，在前海蛇口自贸区尝试疫苗接种，“给一个先行先试的机会”。

公开报道显示，5月21日“广东省家庭医生处方疫苗政策研究”课题启动，试点探索全科医生开具成人疫苗注射单的可行性、可操作性及问题挑战等。但5月下旬，从多位公共卫生领域专家参与的一次广东祈福医院的调研了解到，因港澳和内地接种程序不同，导致港人打疫苗需要耗时耗力地往返。参与调研专家之一的广东省基层卫生协会会长、广州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原院长王家骥表示，基于前述课题调研，或将上报相关信息。

王家骥同时呼吁和建议，在大湾区内地九市选择符合国家标准的机构，作为港澳疫苗特别接种点，允许有需求的大湾区内地城市居民和港澳人士接种这些创新疫苗。

“希望将来内地和香港澳门差距能够慢慢拉平。现在个别的产品有点区别，大的没有太大区别。”中华预防医学会副会长、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原副主任梁晓峰表示，和内地相比，香港澳门疫苗种类更多，但两地大部分疫苗质量实际上差不多，通过近些年的发展提高，特别是《疫苗管理法》出台后，很多内地疫苗已超过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水平与发达国家接近。

而将香港的疫苗引进大湾区有个过程，存在多方面考量。梁晓峰指出，由于疫苗涉及健康，最大的前提是确保安全，国内在审批时持慎重保守态度，加之中国人口众多，不可能引进后短时间实现全面覆盖。另外疫苗效力的评估，在内地需做临床实验，需要很长时间，而香港则不需要做临床实验。此外，像肺炎疫苗、HPV疫苗等，香港居民早已经纳入免费接种，而内地各地经济实力不一，疫苗价格是一个限制因素，不过目前内地多地已开始试点对特定人群免费接种这两种疫苗。

另外，也要替香港澳门本土着想，前几年存在内地人涌进香港澳门打HPV疫苗的问题，“本来香港（疫苗）供应几百万人，去了好多（内地）人，远超出了它的供应量”，后续当地再制定面向群体等的疫苗政策，需要平衡各种可能。

就疫苗引进和互通的难点所在，梁晓峰分析，一是技术问题，比如香港孩子长期在内地住，限定蛇口医院特殊渠道为香港居民服务，登记后即可将疫苗通过类似“药械通”的通道，点对点从香港的医院拿到蛇口医院，这样孩子就不用为打疫苗往返两地了。他也希望将来内地孩子在香港打内地疫苗时，也可以实现类似的效率，“现在物流很方便，（运送）一个（疫苗）可能不划算，一百个成本就降下来了”。

二是不良反应的问题。目前两地医保、人身保险等不同，不良反应的诊断、鉴定、补偿等需要有明确政策。此外，还涉及疫苗互认的问题，目前港澳和内地未实现入学疫苗标准的互认。

“试点能发现一些事情，一点点地解决法律、技术的问题。”梁晓峰称，内地和港澳地区的深度融合是各个环节的融合，公共卫生服务是大问题，疫苗是其中比较突出的问题。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到来，未来可能会更多出现内地的去港澳居住、港澳的到内地居住的情况，“不仅仅是孩子，将来最难的还是老人”。

显然，及早破除疫苗接种难题很有必要。

（文中阿舒、小芊、苏苑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