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佳星

仅一种新型冠状病毒的全球大流行，目前已经导致了300万人的死亡。

但在医学微生物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徐建国的知识库里，世界还存在许多潜在的危机。通过对全国动物源性病原体以及对人类致病性的排查，他带领的课题组在2018年就给出过预警：我国面临17种新发传染病的风险。

“但没有一个微生物是为了‘致病’人类而存在的。”徐建国说，“‘致病’与否要看我们能不能把‘马后炮’下成‘先手棋’。”

“先手棋”如何下？

中国科学院院士高福、中国工程院院士陈君石、中国工程院院士徐建国、中国科学院院士赵国屏和中山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陆家海作为执行主席共同筹备了以“同一健康与人类健康”为主题的香山科学会议，为疫情再来开出“终极药方”——“同一健康”（One Health）是迎接公共卫生挑战的有效策略。

与会专家认为，将人、动物、微生物、环境全部纳入“同一健康”的大系统中，把人类健康、动物健康、环境健康形成一个有机整体加以研究，通过加强监测预警和应急反应能力，发挥科技在重大疫情防控中的支撑作用，加强国际卫生交流合作，推动建立跨学科、跨部门、跨区域的协作机制，做到重大传染病防控和新发传染病预警预测“两手抓”，推动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

本底调查刻不容缓

人类不断在敲打大自然的“潘多拉魔盒”，过度开发、旅游让病原体的跨越物种间传播几率大大增加。能不能对“潘多拉魔盒”来个大致摸底？

资料显示，美国生态健康联盟在2009年已经开启了名为“PREDICT”的项目，目前获得2亿美元资助，在31个国家搜寻野生动物中的病毒，收集样本、分析序列、储备数据。

“我国也应该尽快开展野生动物的病原资源本底调查工作，刻不容缓。”徐建国认为，人类对野生动物体内病毒是未知的，对它们之间的联系也几乎一无所知。例如青藏高原野生动物携带大量病原菌，这些病原菌对野生动物并不致病，对人类而言却存在高致病风险。

本底调查是从大自然的维度获得“同一健康”的知识基础，以填补人类对于病原影响健康认知上的“盲区”。

“最理想的情况是，一旦出现病例，马上可以通过比对找到宿主和源头，更好的是储备了可用检测、疫苗等试剂。”军事医学研究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研究员杨瑞馥说，只有了解野生动物微生物群体的本底信息，深入分析、发现，才能在传染病暴发的第一时间准确鉴定病原体，甚至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重大动物源性新发传染病。

“吹哨人”和“吹哨动物”都是法宝

“仅仅依靠临床医生作为‘吹哨人’，恐难以及时预警。”陈君石认为，哨点病例出现之时，意味着环境中已经出现了新的危险，预防工作很可能已经失效了。

事实上，很多案例表明动物也是人类疾病风险的“吹哨人”。1999年美国西尼罗病毒的锁定就是由于兽医发现了乌鸦的致死性脑炎，后证明正在增多的脑炎病人是由同一病毒造成。

“大多数传染病是人兽共患病。”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农业大学教授沈建忠表示，人类接触较多的宠物、家畜等目前正在遭受细菌耐药性的困扰，对其体内携带的病原体也应保持警惕。

据报道，人感染的耐药菌约20%来源于食品动物。因此，在“同一健康”的大框架下，对人类社会中动物的检测和其所携带致病病原体的监测也至关重要。

“在万物互联的时代，监测手段有很多新模态。”陆家海表示，目前已经有适用的穿戴设备和环境感知设备可以用于“前哨”的监测。例如内含十几个感应器的手表和环境监测终端，可以时刻监测畜牧从业者的体温、人和动物共处的环境指标等。

“这些数据如果能够得到很好的评估和挖掘，将大大提高预警的准确性和速度。”陆家海说。

大数据“合集”直接锁定

无论是终端感知到的数据，还是任何与环境、人、动物、病原体相关的数据都可能揭示下一次疫情的“蛛丝马迹”。

但“蛛丝马迹”深藏在海量的数据中，挖掘“合集”才能给出正确预测。

“传染病的流行信息、测序信息、患者信息……现在的信息汇集是被动的。”杨瑞馥说，需要一个适用于“同一健康”的国家级数据中心，让数据实现从被动采集到主动抓取。

“我们要解决的是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重大传染病防控问题、新发传染病的预警预测问题，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李立明说，不仅要建立新型数据库，现有数据库也切忌形成“数据烟囱”。

从信息行业的视角看，IT（信息技术）时代已经走向DT（数据处理技术）时代，任何物质的存在都可以转化成数据信息。DT时代，“同一健康”理念绕不开将人、动物、病原体、环境等数据的整合和挖掘，只有信息和数据的共享共用，才能实现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的终极目标。